攝影師袁蓉蓀,
被稱為中國攝影界的「苦行僧」,
18年來,他孤身一人,自費幾十萬,
走遍中國的大江南北,
尋找遺落在田間地頭、荒山野嶺的佛窟造像,
拍攝了數萬張照片,精美、質樸、動人。

▲
扛著鋤頭走過巴中沙溪村唐代石窟的村民

▲
四川仁壽大化鎮石院寺唐代佛龕前村民的鵝下蛋了

▲
四川雅安市名山看燈山唐代佛頭被盜後老鄉用紙板畫的佛頭
懸崖峭壁,空谷大山,
只要有佛窟之處,
總有青燈孤影守窟人。
這些文管員,有些24小時無休,
最多月薪1200,最少年薪600塊,
「只希望祖宗留下的寶貝能保存下去。」
8月,一條跟隨袁蓉蓀,
探訪四川資中縣秦家岩密林中
一尊莊嚴慈藹的南宋大佛,深深讚嘆。
也聽他講述18年來尋訪中國石窟的故事。
自述:袁蓉蓀
編輯:陳 沁


▲
袁蓉蓀借村民的梯子拍攝唐代造像
2006年,我開始關注中國石窟,沒有間斷地拍了18年。
我經常一個人開著車,每個月要出去一兩次,背包都不止50斤重。中國有石窟造像的地方,全都走遍了,有20多個省、直轄市、自治區。
有別於北方石窟的高大、威武,巴蜀石窟深藏在山野中。你踏著落葉,慢慢走進去,就是一尊佛;把荒草撥開,就能看到一尊菩薩。在田間地頭、荒山野嶺,有時最小的佛龕才巴掌大。

▲
收穫時節四川安岳臥佛院的唐代臥佛

▲
四川洪雅縣苟王寨的文管員王婆婆和她的羊兒

▲
四川安岳靈游院五代千佛岩
巴蜀石窟最具魅力的地方,是有人間煙火氣。
在險峻無比的洪雅苟王寨,除了儒釋道三教造像之外,我還曾看到雞神、羊神、牛王、馬王等畜禽之神。另一處摩崖造像更獨特,連泥水匠、殺豬匠、瓦匠也位列其中。
凡人眾生,和神仙聖人、佛菩薩一起供奉,融合更世俗的形象和題材,不像圍牆裡的文物造像,非常罕見。過去,中國的石窟造像研究基本上忽略了這一塊。

▲
文管員曾祥余每天晚上都要牽著狼狗查看安岳茗山寺的北宋造像

▲
四川安岳華嚴洞老文管員唐平昌長期睡在石窟里守護宋代文物造像
但遺憾的是,這麼10多年尋訪石窟,能完整保存的少之又少。既有天災,也有人禍,有長期風吹雨淋帶來的自然侵蝕,也有人為的破壞、猖狂的盜竊。
欣慰的是,石窟造像的身邊,還有一群默默無聞的守護人。漸漸地,我的尋訪對象不僅僅是古代石窟,還有這些可敬的守窟人,我跟文管員的友誼也越來越深厚。
2019年,我在《中國國家地理》雜誌,做了一個巴蜀守窟人的選題,介紹了幾處石窟守護人的故事,反響很大。

▲
四川仁壽壇神岩唐代道教石窟前的守護人黃天健

▲
重慶潼南唐代千佛崖前曬花生的村民文管員廖成蘭
守石窟的人,基本上都是當地的村民。比如,他家正好在去石窟的必經之路,你從這兒走過,他可能就要盤問你。日常打掃灰塵、落葉,發現哪個地方石頭鬆動開裂,他要去報告。
像國寶級的文物單位,必須24小時不離人,文管員就得帶著生活用品,搬到石窟旁去住,在地里種點小菜,終日守著佛像,在那兒生活。
慢慢地,他們也會具備一些簡單的文物知識,還把這些知識告訴來訪的人,我記得上次一個守窟人和我說:「我上次聽到北京大學的啥子考古系的,過來說這個佛有啥子特點哦(笑)。」

▲
四川巴中石門寺唐代石窟群與附近的孩子們
他們其實有一個樸素的心愿,希望祖宗留下的這些寶貝,能夠很好地保存下去。畢竟有石窟造像的地方,曾經佛、道教文化興盛,他們自小也受影響,發心都很淳樸。
漫長的時光里,一個人,一隻狗,梵影青燈,這麼艱苦、孤獨、寂寞,是他們幾十年守護文物的日常生活。

▲
四川巴中西龕寺的隋唐石窟前看見雞同鴨講
他們的工資其實相當少。早期的話,一個月才5塊錢,還要幾個月或半年,專門坐車到縣上的文管所去領,後來慢慢幾十塊、上百塊。這幾年,國家對石窟文物提高重視,工資有了大幅度提升,國寶級的文物單位有1200塊,省級的有時候是600、800塊。